樱路咲笑中心╱夏日残影
*「ほしむすび」同人，含有第5话剧透
*笑老师和亲友的回忆，包括性格在内全部都是妄想，ooc预警
*我很多年没写文了可能不会说人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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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次遇见你，是从家里逃出来的那个下雨天。
傍晚时分的街道十分昏暗，小孩子们也早已经回家了。空无一人的公园里，你坐在锈迹斑斑的攀登架顶端，头发和浅蓝色的外套都被雨水打湿。你晃着腿，没看向我这边，鞋底敲打在铁栏杆上发出闷闷的声响。
我在秋千上坐下，老旧的锁链吱呀作响。小雨簌簌地下着。
有很长一段时间，谁都没有说话。我看着你在夜幕中逐渐变暗的背影，心想着，原来这世界上还有别的不想回家的小孩啊，又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可笑。
一年只能见到几次的父亲，和将自己的期望与梦想全都压在自己身上的母亲。我盯着地上被雨水打成泥泞一滩的砂石，上面浮现出母亲那双充满期待又悲切的眼睛。真是可悲。我在心中暗骂自己。我憎恨她的这份目光，却又无法从中逃离。想到这里，本来就已经冰凉的双脚似乎又沉重了几分。
“你为什么不回家？”
突然的声音吓了我一跳。我抬起头，对上你纯澈无邪的双眼。
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跟我年龄相仿的少年。浅色的头发和精致的五官，一看就是那种会在学校很受欢迎的家伙。你对我眨了眨眼睛，不可思议的是，我却从你的脸上读不出任何感情。
“我说，你为什么不回家？”
你重复了一次问题，语气中听不出担忧也听不出讽刺。
“这个……你不也是一样。”
“我不一样。”你干脆地摇了摇头，“我没有’家’可以回。”
“哎，哎？对不起…”
“你为什么要道歉？”
“不是，那个……那你是，没有住的地方吗？”
“啊，不是的。我住在研究所啦。”你抬起手，晃了晃，“不过你不一样，你有家的吧？这个时间，按理来说大家应该都回家了。”
“研究所…”第一次从人口中听到的词引起了我的好奇，“是什么的研究？”
“电人。”你淡淡地吐出了另一个我从未听过的单词。“因为，我不是人类。”
“……哎？”
“我不是人类，是电人，所以要住在研究所。”
“哎？”
“你还好吗？从刚才起就只会说哎。”
我眨了眨眼，在公园昏暗的路灯下，被细雨淋湿的你的确实实在在地存在于那里。雨点打在已经湿透的衣服上传来冰凉的触感，空气中弥漫着初夏草木与泥土的气味。但似乎有什么跟刚才不一样了。空气落下的方式、灰尘旋转的角度，世界上某些光线传递的重量，有什么彻底地不一样了。
我深吸一口气，听见自己心脏传来兴奋的鼓动声。我问出了那个问题。
“我是樱路咲笑。可以的话，跟我交个朋友吧？”
而我也许将会为此而后悔一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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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很快跟你成为了朋友。每周几次，我们从日常中逃出来，在那个公园见面，聊的内容大多是关于各自的生活。我得知了你是一个组织研发出的名为电人的生物，可以吃饭可以排泄，但这副身体似乎无法成长。我知道你没有去上学，但被允许在研究所里看书，你通晓许多我听都没听说过的生物和机械知识，却对共感和移情尤为困难。不久之前，研究趋于稳定，你才被第一次准许出门活动，那就是我遇见你的那个傍晚。
你对我的生活抱有巨大的好奇，不是特殊的事，而是那些每天都会发生的最最平常的细节。你好奇我便当里的菜色、学校振铃的时间、教科书上注解的意味、每日归家路上与友人闲聊的话题。你不厌其烦地询问着每一件那么不足为奇的小事，以至于每次跟你说明时，我平淡无趣到令人厌恶的生活，似乎也会开始显得熠熠生辉。
我开始喜欢起跟你在一起的时间，喜欢起学校眩目又乏味的午后，喜欢起教科书上那些可以读给你听的文章，甚至于开始思考并接受母亲沉重又温柔的话语。学校进入暑假，我便常常跑出家门，跟你在公园见面，然后跑去附近的快餐店或是图书馆消磨时间。我时常带些研究所里没有的书给你，而你会帮我解决假期作业里我不擅长的问题。你拥有与外表不符的庞大理科知识和优秀的计算能力，却尤爱小说和童话故事，每次阅读时都像是在研究一个晦涩艰深的难题，我不得不常常打断，像是给孩童讲故事一样，用简单的语言说明给你。
“笑你啊。”
那天你坐在树荫下的台阶上，拿着我一起买来的盐水棒冰，喊我的名字。
“明明叫做’笑’，却不怎么见你笑呢。”
我愣了一下，“是吗，平常都没怎么注意…”
“嗯！”你点点头，“人在开心的时候会笑吧。你跟我在一起不开心吗？”
“这倒不是…”
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。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是我最快乐的时间。这明明是理所当然的。而我却恐惧着母亲会误解我的表情，长久以来，已经习惯将感情收于心底，也厌恶起了会在人面前摆出假笑的自己。
“我啊，虽然能理解人笑起来的缘由，但那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呢。”你自顾自地接了下去，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脸，“人在开心的时候，会这样自然地笑起来吗。”
“是…会的。”我向前迈出了一步，“大概是，会觉得开心，会感到幸福，会希望这一刻永远持续下去——啊，要掉了！”
你手中的棒冰由于融化而滴落，眼看着就要从你的指缝间滑下。你发出小声的惊呼，手忙脚乱地去接，一手抓住了冰的部分，黏黏糊糊的糖汁沾了满手。
“怎么会这样…”你小声抱怨着，将刚才抓住棒冰的那只手甩了又甩，正午的阳光透过树荫照在你的脸上。你皱起眉，端详着被你抓过一把的棒冰，又蓦然抬起头，看向我的方向，嘴里说着些什么，眼睛在阳光下映着星星般的光。
“…噗哈。”
我察觉到的时候，自己已经笑了起来。没有理由地。但是停不下来。身体不由自主地随之颤抖，视野因为摇晃和阳光而模糊不清。感情像哭泣一般流出，却比哭泣时要更加温暖。仿佛世界上剩下的一切都在灼热又透明的日光里融化了，我觉得开心，感到幸福，希望这一刻永远持续下去——
我看着你有些惊讶的表情，笑着，笑着，笑到我感觉疲惫，直到你眯起眼睛，对我也露出了一个微笑。
“嗯，多笑笑吧，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。”
我听见你这么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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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个暑假像梦一样结束得很快。回归日常后我们依旧跟以前一样见面，你偶尔也会来我们学校门口等我放学，我记得你越过铁栏杆望向学校时憧憬的目光。
我带你去了几次千春家的咖啡馆，与一也对你持有的知识产生了兴趣，但我还是更喜欢跟你独处的时间。
人类和仿生人所共有的，从各自的归所逃离出的，仿佛处于世界之外一般的秘密的时间。
那个夏天之后朋友们说我变得开朗了不少，也渐渐爱笑了，这是你的功劳，也许是因为我总是想看到原先不理解感情的你，跟我在一起时露出的笑容。我开始积累有趣的段子和故事，开始学着说笑话，看到笑起来的你会令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。
入冬之后我们不再约在室外，常常窝在图书馆，你趴在桌台上玩着我的围巾看我写作业。那时正值快升初三的时候，你捏着我的进路调查纸，问我以后想做什么。我回答说没什么想法，不过母亲希望我学医，所以也许会做医生吧。
“哎？”你发出了夸张的语调，“多可惜啊，笑的话，绝对很适合当老师吧。”
我有些吃惊，那还是我第一次听人说我适合做什么。“为什么？”
“你跟千春他们在一起的时候，就给人这种感觉。很会关心人～的感觉？”
“唔，这样哦？”
“而且，反正我不会长大。”你拍了拍胸口，“笑以后当了老师的话，我就去做你的学生吧。”
“才不要咧，你到时候肯定比我厉害多了。”
那时的你，比起初见的初夏，已经学会了不少表情和与之对应的情感，也会开始故意用一些夸张的方式说话，看我的反应，然后露出浅浅的笑容。我对此并不反感，甚至有些许的欣慰，希望这样的时间可以一直持续下去，甚至期许起有一天跟你一起上学的未来。
但一切到第二个夏天时就结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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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常常会做跟你有关的梦。
梦里的你总是穿着跟初见时一样的浅蓝色外套，眨着那双纯澈的眼睛，但却不像是初见时一样冰冷，里面流动着无数我曾喜爱却又不想面对的感情。
你反复地问我那些我听了无数次的问题。
“机器人是没有心的吧？”
“小说的结局为什么总是悲剧呢？”
“笑会忘记我吗？”
声音和画面搅在一起，蒙上一层浅白色的雾与乱线模糊不清。
“你为什么不回家？”
“笑以后想做什么？”
“我说啊，笑…”
“我们一起逃走吧？”
我一眨眼，似乎就会回去那个我们一起度过的夏天。你站在公园的攀登架顶端，无所畏惧般地向蓝天张开双手，外套被风吹得鼓胀。我站在砂石泥泞的地面上抬头看着你，像是遥远无法触及的飞鸟。
然后你会忽地转头，看向愕然的、流着泪的、无法动弹的我，眯起眼睛，带着浅浅的笑意开口。
“就算我不在了，你也要笑着活下去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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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那之后过了很多年。
你知道吗？我最终还是成为了教师。虽然只是个保健室老师，没有成为医生也不是正经的老师，这半吊子的结果，你在的话是否会嘲笑我呢。
你知道吗？我遇见了跟你一样的仿生人，跟你一样的研究所，跟你一样的声音。他成了我的学生。
跟他在一起时我时常会产生幻觉，仿佛你还没有死，我还有救你的机会，我们还能像那时一样在坐下闲聊，度过无所事事的每一天。
每当我这么想，都会在日光的缝隙间看见你笑着的幻影。
你知道吗？我依旧没有忘记你。包括与他相遇的这件事在内，你留给我的那个夏天和全部话语，一定是施在我身上，一生无法解开的诅咒。
但是……你知道吗。抛下你前行至今的我，已经成为了大人。
了解了一切真相之后的那孩子含着泪，向我道出属于他自己的坚定感情。
“我想在那个班级里待下去。和大家聚在一起嬉闹，聊一些无所谓的话题。是老师你告诉我，我还可以过这样的人生。”
我告诉他，你所珍惜的朋友、身边的一切，都是仅属于你自己的珍贵的感情。我告诉他，机器人也是有心的。我告诉他，你有属于你自己的名字，从今往后要作为你自己好好地活下去。
我告诉他所有那时没能告诉你的话。
我发自内心为他感到高兴。
但是，只是，如果我那时救下了你的话……
时至今日，我依旧会这么想。如果那时你活下来了。如果你跟我一起进入同一所高中，每天在教室里嬉闹，聊一些无所谓的话题。
事到如今终于成为了教师的我，是否还有资格告诉你，你也可以过这样的人生呢。
你知道吗，我多么想回去，抓住你的领子，拉着你的手，把你从那个一切结束的设施里带出来，两个人一起跑到谁也不知道的远方，告诉你，你也可以活下去。
不是身为教师，而是身为你唯一的亲友，作为还没能成为一个合格的老师的自私的樱路咲笑，告诉你，你也可以过这样的人生。
我想跟你一起度过这样的人生。
你知道吗……
我深吸一口气，低低地笑了两声，将心中涌上的混成一团的思绪咽回腹中。
学生们露出真挚又担忧的表情，唤着我的名字。我摆摆手说抱歉抱歉，迈开步子跟上了他们。
呼出的气息在寒冬的温度里化作白雾。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滴落在脸上。我抬起头，自暗红色的天空中正降下细雨。